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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露臉的冬日,我到台文館參加Balzac特展的教師研習,對於這位文學巨擘的認識,
也僅止於《高老頭(Pere Goriot)》而已,整部《人間喜劇(La Comédie Humaine)》可說是概不詳!
然而,有趣的是,Balzac著作的敘事背景都是以巴黎為主軸,
即便是故事舞台延展到外省,卻也都籠罩在巴黎的陰影之下。
Balzac雖都以巴黎作為故事的舞台,反倒從不描述巴黎的建築,
而是花許多心力書寫圍繞著形形色色巴黎人的大小物件,
他似乎重視這其中的人與其發生關係的物件,
這種觀看巴黎的模式與我兩年前至巴黎旅行散步迷走有異曲同工之妙。
猶記得那年剛踏上這萬城之后的土地時候,雖被那些古老的偉大建築震得眩目,
卻對往來穿梭的巴黎人更感興趣,
對我而言,一個城市的生命與其說是來自於獨特的建築風格,毋寧說是居住其中的人們賦予此城市的精神脈動吧。
那時我與瑞萍和朋友們漫步在塞納河左岸,
除了飄散不去的咖啡香之外,河左岸的人文氛圍更是令人著迷,
我們沒有目的地在河畔旁的古老巷弄裡迷走著,
竟然意外地與莎士比亞書店(Shakespeare & Company)相遇,諸多旅行者曾說這書店並不好找,
因此,我也未刻意將她排入我們的目的地,
意外的是,我們卻在毫無預期與之相會,這沒有預期的驚喜讓我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早在幾個月前,她還是我閱讀的對象(註:莎士比亞書店/作者:Sylvia Beach),對這書店有著諸多的想像,
曾經,這書店不止是書店,她還是出版社,她出版全世界不敢出的禁書;
曾經,她也是流浪作家的郵局,他們以她為通訊處;
曾經,她也是讓Joyce得以出版《尤利西斯(Ulysses)》、Hemingway得以繼續創作的資助人…
在這兒有許多偉大的作家的生命故事參與其中,
因此,對莎士比亞書店我有著許多人文情懷的浪漫想像,
而今,她真實地矗立在我眼前,一如想像中的她,低調、樸實,安靜地佇立著,
沒有商業書店的氣息,有的只是由地板堆疊至天花板上的新舊書籍,
書店的面積不大,與他人相遇,還需錯身才得以能經過,
特別的是有一面牆保留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愛書旅人所留下的訊息,
當我們沉浸在書的世界時,忽地傳來樂音,
原來,在書店的角落有架老琴,一位旅人用它隨性地彈奏了一曲,雖不完整,卻也悅耳。
另,在書店裡有一個特別的房間,它是作家的寫作室,提供給留宿的作家寫作;
店內的角落隨意可見愛書人索性蹲踞一角,將就閱讀了起來,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那畫面看起來是如此的舒服與自在,
有意思的是,這樣的畫面,對我來說並不陌生,
曾經,我在靜默於孔廟一旁的草祭二手書店,亦同樣欣賞過這樣美好的人文風景,
整體說來,草祭與莎士比亞書店是兩種不同調性的存在,
然而,不知何故,我卻直覺地將二者加以聯結,
是否是因這二者均是古老城市裡精神食糧的來源與儲藏之處?

記得第一次走進草祭開始,便不自覺地降低了音量、放慢了腳步,企圖細細品味這裡獨特的味道,
這味道或許是來自於年代,這兒的書籍有些早在我還沒存在世上,
它已累積了不少故事--在它的內容裡、也堆疊在它自己本身。
以空間言,草祭比莎士比亞書店更寬敞(這是相對莎士比亞書店而言),
它保留著這物理空間的原始結構,草祭原是住辦商合體的印刷廠,
因此,仍然可以嗅到曾是居家空間的味道,地板上的小瓷磚還保留著五○年代的靈魂,
雖舊,卻是清楚地敘說著那個年代的話語,
而Che Guevara的肖像照則是與之相對,彷彿隱隱敘說著他們早已遠離了主流文化,甚至,反主流文化。
這其中或許也隱喻了草祭本身清楚地走自己的道路,建構自己的故事,
閱讀是個人的經驗,而非整體的、大眾的、主流的集體意識。
草祭與莎士比亞書店的共通點均是書,書才是空間裡的主角,
在這裡的書籍都有著它自己的故事,以及它與前主人的故事,
這些不同層次的敘說都沉澱在這些書籍的生命裡,
偶然,在草祭的某個角落裡,瞥見愛書人默默地一字一字咀嚼書,獨自離開身處的現實時空,一個人與書進行趟小旅行。
對我來說,這樣的旅行正是如松浦彌太郎所謂的全然獨處的狀態,也唯有這樣的狀態,
人才得以脫離現實,全然地沉浸在孤獨之中,哪怕只是一瞬間。
這樣的瞬間是一種幸福,所在意的並不是讀完書的感想或是閱讀了多少內容,
而是在那一瞬間,自己與繁雜的世界進行了某種切割,且能夠稍稍喘息與沉澱,這種幸福讓心重新被滋養了。
在巴黎與府城這樣的古老城市裡,雖然文化風貌有著迥然不同的差異性,
然而,卻同樣擁有著許多藏書豐富、調性各異的書店,這是一個城市的精神所在,
因為這些書店的存在,滋養了許多愛書人的生活與生命,
讓居住在這城市裡的生命得以能夠慢慢累積思想與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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